<行腳空門>(下)

下關只是一個小型商業中心和交通運輸轉運站, 有碼頭和街道. 鈕先銘等四人經過重重火海才能到達江邊. 這兒並無船隻, 只有一群散兵. 但在這裡的人, 誰也不願意站著等死. 於是拆房子的拆房子, 搬傢俱的搬傢俱. 凡是木材和可以浮起來的東西, 都集中起來, 把它們綁起成木排, 用來渡江. 不久一個較早前失散了的上尉醫官出現, 並向鈕報到. 他提議大家造一個木排, 眾人造完之後兩, 個士兵和醫官爬了上去這個只有三五見方的木排, 半浮半沉順江而下. 只剩下鈕和他的表弟逗留在江邊. 事實上, 在江邊仍然有成千上萬的散兵遊勇, 都在各自為自己出路打主意. 不久有一小船駛近江邊碼頭, 表弟一跳而登上了. 而鈕則沒有那個敏捷, 並丟進水裏. 眼看小船離開, 表兄想救也無從. 鈕是不懂水性, 可幸的是他的棉軍服在短時間變成救生衣, 暫時浮著. 而他亦本能地手舞足蹈, 幸運地抓住了一根非常粗大的木頭, 一個人在黑夜的十二月寒冬在江水裏順流而下. 過了一些時間, 江水把他沖回上岸. 他並未有成功北渡, 雖然遠離 落水的碼頭, 他仍然在南京的下關下游地區. 他爬上一斷崖的堤岸, 總算命不應絕. 之後他展轉來到上元門. 他在城門口向內外見, 只見一堆一堆兵士, 總數在數千以上. 城門裏的房屋還算齊全, 城外的環境則不同, 房子很少, 都是沒有屋頂的破屋. 原來是被散兵拆去造渡江工具. 但是其中有一所房子例外, 雖然並非什麼高樓大廈, 但屋瓦齊全, 座落於一矮樹林中. 它在江的邊緣, 簡直是一沙漠綠洲. 鈕走近一見, 才知道這是一農村的小寺廟. 門楣上石刻有 '永清寺' 三字. 寺廟裏外也有三,五十個士兵, 有些躺臥在地上睡覺. 日本軍來到這個地方掃蕩國軍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鈕先銘往後的際遇就和這寺廟結下不解緣. 翌年九月他脫險返回武漢, 才知到他的留學法國同學曾在七,八月間為他開了追弔會 (註: 鈕亦曾於日本士官學校畢業, 懂日語). 因為鈕先銘是一個不懂游泳的人,在一嚴冬黑夜跌了落江, 不淹死也會凍死, 故此被朋友假定已死亡. 至於鈕先銘是怎樣避過成為日軍的戰俘, 並能逃離南京, 可以說是一個很好的電影劇本.